对建筑遗产的保护与利用，已成为社会各界的共识。保护即发展更是20世纪建筑遗产保护领域的基本“纲领”，因它有利于形成城市新老建筑和谐共存的城市面貌与内涵，有利于传承建筑师的设计思想，所以它构成了中国乃至世界建筑遗产宝库不可或缺的内容。分析“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认定标准”的思路及研究过程，旨在研讨国家建筑遗产与国民建筑文化观念树立、城市精神与20世纪建筑遗产传承的关系，重点提出在中国新型城镇化建设背景下，如何树立全社会对20世纪建筑遗产的敬畏观，如何展开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认定的有效应用实践。

历史演进

“20世纪建筑遗产”的国际视角，主要是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通过其下属的20世纪遗产国际科学委员会来推动20世纪遗产地的鉴定、保护及展示。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研究始于20世纪90年代中期，为迎接1999年第20届世界建筑师大会在中国召开，国际建协推出《20世纪建筑精品集锦》（共十卷），在东亚卷中有47项中国作品，属当时较有代表性的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1999年中国学者还推出了《中国20世纪建筑》一书；2004年中国建筑学会建筑师分会向国际建协和法国文化部提交“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名录”等，上述这些研究工作，不仅体现建筑遗产价值及20世纪遗产档案作用，也凸显了早期的评选认定的“中国标准”。

“20世纪建筑遗产”的中国政府及学术组织支持也由来已久，仅从国家主管部委看，2004年，原建设部就颁布《关于加强对城市优秀近现代建筑规划保护的提案意见》；2008年4月在无锡召开的中国文化遗产保护无锡论坛，通过了《20世纪遗产保护无锡建议》，随后国家文物局颁布《关于加强20世纪建筑遗产保护工作的通知》；同年8月，第十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四次会议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循环经济促进法》；2012年7月，中国文物学会、天津大学等单位在天津举办“首届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保护与利用论坛”，会上通过了涉及六方面意向的《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保护的天津共识》。从国家及省（市）层面看，自1998年 2013年，全国已有与20世纪建筑遗产保护的相关法规章程20多项。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项目不同于传统文物建筑，它的可持续利用是对文化遗产“活”态的尊重。如果说传统文物保护的原因是保护为主，那么20世纪建筑遗产保护更要坚守保护与发展两大属性。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认定标准的意义，重在传承设计思想、彰显中国建筑师作品，使之成为繁荣建筑创作的新方式。

2014年4月29日，中国文物学会20世纪建筑遗产委员会成立，马国馨、单霁翔任会长。会议明确，健全的科学评估原则是构成20世纪建筑遗产保护的有效基础，为此要加快调研与遴选，建立边研究、边实施的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认定标准及工作体系。作为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评估认定的专家团队，已有如下进展：

6月23日，中国文物学会20世纪建筑遗产委员会第一次副会长扩大会议在天津召开，会议的共识是“尽快编制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的认定标准”；20世纪建筑遗产的确定要有明确的法律地位，并与之前全国各地已有的地方条例及所开展的工作合理接轨；保护要遵循科学规律，开展一批有价值的专项研究，要采用以点带面的方式与国际接轨等。7月16日，“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评选标准及中国文物学会20世纪建筑遗产委员会2014年工作启动会”召开，会议对“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认定标准（讨论稿）”提出了修改意见。8月29日，中国文物学会20世纪建筑遗产委员会会长扩大会举行，原则同意“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认定标准（试行稿）”。

认定标准编研之依据

1.国外遗产建筑登录制度借鉴

世界范围内对当代建筑遗产的保护方式可分为指定制度、登录制度、“指定制度 登录制度”三种，中国仍然采用指定制度一种方式。登录制度的意义有二：其一，通过登录扩大文化遗产保护范围，将单一的文物保护推向全面的历史环境保护；其二，对文物建筑进行合理的再利用。

英国的登录建筑：作为法定保护的“有特殊建筑艺术价值或历史价值，其特征和面貌值得保存的建筑物”称为登录建筑。英国登录建筑类型包括：建筑物、构筑物和其他环境构件。选定登录建筑的主要标准和对象是：（1）在建筑类型、建筑艺术、规划设计或显示社会经济发展史方面有特殊价值，如工业建筑、火车站、学校、医院、剧场、市政厅、救济院、监狱等；（2）技术革新或工艺精湛的代表作，如铸铁、预制技术、混凝土技术的早期建筑；（3）与重大历史事件和重要历史人物有关的建筑；（4）有完整性的建筑群体，特别是城镇规划的范例，如广场、连排住宅、典型村落等。

从建筑年代上来判定的原则是：（1）现存的1700年以前的所有建筑；（2）1700 1840年完成的大部分建筑；（3）1840 1914年之间有一定价值的建筑；（4）1914 1939年的高质量建筑，它们为此期间古典主义、现代主义和其他风格的代表作；（5）1939年以后的建筑精选少数杰出的作品，一般建成不到10年的建筑不予考虑（1988年前为30年年限）。

美国的登录建筑：美国国家登录制度是由国家公园局负责、对文物古迹进行登录的历史保护制度，它扩展了联邦政府传统的保护概念。登录文物是指对地方、州或国家具有历史、建筑、考古或文化意义的历史性场所。通过国家登录唤起全民的关心，也促使联邦政府在地区开发、公用事业建设时，对历史环境的保护更加关注。登录的历史性场所分为地区 Districts 、史迹 Sites 、建筑物 Buildings 、构筑物 Structures 、构件 Objects 五个类别。据1994年的统计资料，全部登录文物已超过6.2万项，包含历史资源90万件以上。按类型来分，建筑物4.5444万件，占73%；地段8898件，占14%；史迹4372件，占7%；构筑物3223件，占5%；构件157件，不足1%。登录文物的申请，一般由财产所有者或城市历史保护组织负责，不需要地方政府的同意。不过，财产所有者也可以拒绝登录。登录标准为：在美国的历史、建筑、考古、工程技术及文化方面有重要意义，在场地、设计、环境、材料、工艺、情感以及关联性上具有完整性的地区、史迹、建筑物、构筑物、物件，有50年以上历史并具备下列条件：（1）与重大的历史事件有关联；（2）与历史上杰出人物的生活有联系；（3）体现着某一类型、某一时期或某种建设方法的独特个性的作品、大师的代表作、具有较高艺术价值的作品或具有群体价值的一般作品；（4）从中已找到或可能会发现史前或历史上的重要信息。

2.认定标准的原则《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认定标准（试行稿）》（以下简称《认定标准》）是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实施保护世界文化与自然遗产公约的操作指南（12 28 2007）》、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20世纪遗产科学委员会《20世纪建筑遗产保护办法马德里文件（2011）》、《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2007）》、国家文物局《关于加强20世纪建筑遗产保护工作的通知（2008）》等文献基础上完成的。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是按时间段予以划分的遗产集合，它包括20世纪历史进程中产生的不同种类的建筑遗产。20世纪建筑遗产主要分成两段：中国近代建筑（1840 1949年）和中国现当代建筑（1949 21世纪初叶）。世界的文化与遗产多样性对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的认定是丰富的精神源泉，具有重要的指导与借鉴作用。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项目不同于传统文物建筑，其可持续利用是对文化遗产中“活”态的尊重及最本质的传承，保护并兼顾发展与利用是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的主要特点。研究并认定20世纪建筑遗产，重在传承中国建筑设计思想、梳理中国建筑作品，不仅是敬畏历史，更是为繁荣当今的建筑创作服务。

城市和建筑的发展历程是人类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建筑设计并非创造世界上没有的东西，而是对所提出的问题有好的解决方案。坚持建筑本质、树立文化自觉与自信是开展20世纪建筑遗产认定的使命之一。无论是历史研究评估还是通过评估认定建筑群的历史价值、艺术价值、科学价值等，都不限定建筑的建成年代，而要充分关注它们是否对社会及城市曾产生或正在产生深远影响，如“开中国之先河”等。此外还要特别研究、评估那些有潜在价值的建筑，如是否具备未来可能获得提升或拓展的价值。

20世纪建筑遗产认定标准

联合国世界遗产语境下的遗产名录是基于“突出的普遍价值”而设立的，其含义是指纪念性建筑物或建筑群应从历史、艺术以及科技的视角发现其具有怎样的普遍价值。完成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项目的认定并登录，对中国新型城镇化建设中20世纪建筑遗产项目的保护、修缮、再利用乃至公众参与及明晰产权关系、政府与企业资助等方面均有重要意义。在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认定中，如何坚持必要的世界文化遗产原则，借鉴文化遗产的普遍性、多样性、真实性、完整性等项内容极为重要：所选建筑应是创造性的天才杰作，具有突出的影响力；是文明或文化传统的特殊见证和人类历史阶段的标志性作品；是具有历史文化特征的居住建筑以及与传统或信仰相关联的建筑（就中国20世纪建筑而言：中山纪念建筑、抗战纪念建筑、辛亥革命纪念建筑等均属该价值观的项目）。凡符合下列条件之一者，即具备申报“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项目的资格：

一是在近现代中国城市建设史上有重要地位、是重大历史事件的见证、体现中国城市精神的代表性作品；

二是能反映近现代中国历史且与重要事件相对应的建筑遗迹与纪念建筑，是城市空间历史性文化景观的记忆载体，同时兼顾不太重要时期的历史见证作品，以体现建筑遗产的完整性；

三是反映城市历史文脉，具有时代特征、地域文化综合价值的创新型设计作品；

四是对城市规划与景观设计诸方面产生过重大影响，是技术进步与设计精湛的代表作，具有建筑类型、建筑样式、建筑材料、建筑环境、建筑人文乃至施工工艺等方面特色及研究价值的建筑物或构筑物；

五是在中国产业发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作坊、商铺、厂房、港口及仓库等；

六是中国著名建筑师的代表性作品、国外著名建筑师在华的代表性作品，包括代表20世纪建筑设计思想与方法在中国创作实践的杰作，或有异国建筑风格特点的优秀项目；

七是体现“人民的建筑”设计理念的优秀住宅和居住区设计以及完整的建筑群，尤其应保护新中国经典居住区的建筑作品；

八是为体现20世纪建筑遗产概念的广泛性，认定项目不仅包括单体建筑，也包括公共空间规划、综合体及各类园区；认定除了建筑外部与内部装饰外，还包括与建筑同时产生并共同支撑创作文化内涵的有时代特色的室内陈设、家具设计等；

九是为鼓励建筑创作，凡获得国家设计与科研优秀奖的项目，并同时具备上述条款中至少一项内容的作品。

20世纪建筑遗产认定是一项权威性、科学性、文化历史性极强的工作，因此要考虑所选项目还应具有如下特性：

一是可达性，即建筑与城市道路、交通枢纽的位置关系，反映人们到达建筑的便捷性；

二是可视性，即建筑要有风貌特点及环境景观价值（质量、风貌、色彩）；

三是可用性，即建筑的功能使用安全状况及现在的完好程度；

四是关联性，即建筑融于城市设计并与周边项目的整体协调性。

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类型十分丰富，它涉及文教、办公、博览、体育、居住、医疗、商业、科技、纪念、工业、交通类建筑物或构筑物等众多方面。

为传承建言

保护与发展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的标准认定与评估是个庞大的系统工程，但应承认，中国建筑界前辈已为它铺设了道路，只需要从中国20世纪建筑的形制、技术、思想及应变上递增；把控住20世纪建筑遗产研究的时限，关注建筑历史的连续性、建筑创作的个性与整体性。据此，我有三点建言：

其一，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评估与认定研究要与中国近代建筑史学的突破与进展相结合。这不仅指要细化历史理论，更应关注20世纪建筑时间的外延问题，研究热点及动态，要使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研究真正服务于建筑师群体、服务于中国20世纪建筑作品的宣传及中国建筑设计理念的梳理与再教育。

其二，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的认定与颁布属新生事物，在没有国家行政及法规的前提下，要充分与国际组织合作，引进发达国家的优秀做法，尤其要有计划地传播国际上20世纪建筑是如何成为世界文化遗产的；要教育建筑师，使他们懂得当代建筑创作的文化取向、科学追求、历史价值等层面的水准，将其设计作品有望进入中国20世纪优秀建筑瑰宝的行列成为“目标”。这对中国城镇化建设和繁荣建筑创作是真正的幸事。

其三，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的认定与研究需要学科推进与理论建设。这不仅需要利用新科技手段的价值评估，更需要从顶层设计上规划好技术路径及步骤，特别要研究20世纪建筑遗产与城市更新、城市发展的关系；研究20世纪建筑遗产与当代城市时尚度的关系；研究传播20世纪建筑遗产为什么不必过分强调时限，树立为什么遗产不仅仅是历史，更是未来的新设计观；研究推进20世纪建筑遗产“事业”，不仅不应排除国际风格，坚守“适用、经济、美观”的方针，更应注重后现代主义、人文主义及参数化设计等新设计方法与文化观的融入，旨在为中国建筑界再注入伟大的有内涵的创作观。

（作者系中国文物学会20世纪建筑遗产委员会副会长）

（责任编辑：水晶）